一个非常随意不怎么打开的置物间。

想起来了就随手往这边放东西。

円環

0309天天生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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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<<<

她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——

说起来,那儿是该有这么一张照片的。

 

这是某一个极平常的午后,天天独自坐在店中,生意不咸不淡,透过窗洒进的阳光中有细小的灰尘翩翩起舞。

女忍者撑着下巴,在一个怠惰的哈欠被呼出之前,想起这件事情来。

 

是该有这么一张照片的。她心想。

它该被装饰在杂货铺廉价的木头相框中,摆在床头或是书桌一角,或者索性在店里的某个架子上,任何一个似乎挺显眼但实际上却不怎么惹人注目的地方。

照片里该映着三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忍者,并一个笑起来傻兮兮的西瓜皮头上忍,也许大家会傻气的举着剪刀手,又或者有个小少爷会满脸不满的抱胸而立——不管怎么说,的确是应该有这么一张合照的。

 

天天想起这件事,还是因在之前的聚会上,粉发的医疗忍者率先提起了她的那张照片来的缘故。

在对方小心保存的照片中,中间的小姑娘的笑脸正是旧姓春野的女忍者的昔日轮廓,她左边站着个矮个子的金毛小鬼,谁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成为如今的七代目。而右边呢?那满脸不情愿的宇智波,如今已是照片上他旁边那小女孩的丈夫了。

 

天天一时感慨。

时光易逝,世事难料。

 

她觉得的确是这样一个说法:

这世上的有些事情,谁能想得到呢。

 

2<<<

说起春野樱、宇智波樱,不管怎么说吧,就是那个小天天自己一岁,粉色头发大脑门的姑娘。说起她,其实在从前的某一段时间里,天天面对她时,心中远不是现在这样轻松的。

或许是自傲,又或许是那个年龄独有的脆弱的优越感作祟,在还是下忍的那个时期,说起春野樱,女孩子面上不显,心里头多多少少就有一些小心思。

 

说句实话。

——天天总觉得自己同小樱大不相同。

 

这想法不算有错,甚至可称得上是极有道理:

她们的确是找不出什么共通点的。

 

比如那时候的春野樱对修炼兴趣缺缺,而天天则正相反。

再比如,春野樱对同队的宇智波佐助迷恋不已,将佐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,而天天……天天承认宇智波佐助生得不赖,不过私心里,到底还是觉得他们队的宁次少爷更胜一筹。

日向宁次少爷也就亏在一双白眼上,日向家的血继界限强则强矣,就是头回见时,总有那么几分古怪,让人心慌。

成也白眼败也白眼,天天暗自揣摩,说不准宁次少爷对待佐助的态度一直没好起来,就有那么一点点木之叶偶像新星间别苗头的意思呢?

 

好吧,这是玩笑话,当不得真。

真要算起来,那个时候的日向宁次,不论对谁,也少有好言好语的时候,态度就从没好起来过。

 

作为这么个少爷的队友,天天倒是早早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性格,包括那双略显诡秘的白眼,还有战斗时暴起的筋络。

她都已经习惯了。

 

重回许多年后的这个午后,女忍者终于还是在暖暖的阳光的沐浴下打了个哈欠。她揉一揉有些僵硬的面颊,重重的呼出一口气,两手拍在柜台上,抖擞着精神站了起来。

左右也没有客人,不如去整理一下旧物,若运气好,没准真能将那张照片找出来呢。

 

天天左右看看,视线在店铺中转了一个来回。

 

琳琅满目的货品,满是闪着寒光等待饮血的利器。墙上挂着好些代表过去光辉的‘战利品’,其中大半是在‘那一场大战’之后收集来的东西。而余下的那些——天天的思路忽地被打断,她像是闻到淡淡的铁锈,一晃神,又仿佛没有什么。

她收回视线,推开店门,将“歇业”的看板挂在了门上。

 

女忍者这样心想:

这儿是该要有一张照片的。早该有的,总该有的,免得……

免得,你看,她都快要记不得他。

 

3<<<

照片最终被发现于收在床下的纸箱里。

 

因深处疏于打扫,床下的大小杂物被搬出时,灰尘连天,防不胜防,害天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,一边扯了纸巾揉鼻子,一边没什么好气的拆那些足有好多年没再动过的箱子。

先理出两三套小号的战斗服,都是她早前穿过的。其中一条裤子上破了个洞,也不知为什么还叠整齐了小心的收着。接着是一大把零零碎碎的苦无手里剑,因长久不见天日,冷光消去大半,变得迟钝起来。一两件奇形怪状的陶器压在这些旧物上头,一个缺了口的茶碗,并一个瓶口细长有点歪曲的花瓶——天天隐约记得自己曾经的确做过那么几件陶器,明明这样一双灵巧的手,在做这黏土活时却毫无天分,歪歪扭扭做了那么几次,也因任务繁忙,便再也未去过陶艺教室了。

女忍者颇感怀念的捞起那瓶不像瓶的东西看了一圈,到了这个年纪,已经可以毫无负担的承认——自己的作品,真的是挺难看的。

说起来,她似乎还送过同队的队友几件当礼物……

 

……但愿他们可别再想起这档事了。

 

丢人。

 

将杂七杂八的陈年旧物一股脑堆到一边,在最后一个纸箱的底层,天天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。

 

4<<<

说一个题外话吧。

 

世人想到忍者,或许多半的印象都是机动、隐秘、冷酷之类,或许还会有诸如‘忍者都独来独往’、‘忍者天涯独身’之流的擅自想象吧?

虽说只是外行人的感想,但到底也没有办法全盘否定。在忍者们之间有着这样一个共识,即——

年纪越大,熟人越少。

 

这是个没办法反驳的事实。

说实话,挺叫人讨厌的。

 

天天或许生在了一个较好的时代,又或许正相反。不管怎么说,她暂时还没有陷入忍界的这个怪圈,还未曾体验过‘同期好友一个接一个死光光,回过神来连去居酒屋都喊不到人’的窘境。

也可以预见的,在接下来的许多年内,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困扰——木叶这一代的忍者们可没哪一个是吃素的,连四战那样的大战都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(之后某人和某人斗殴倒是各轰飞了一条手臂),事后的这些小波折,能算得上什么呢。

 

她生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吗?

或许是的。

 

天天看向手中那张照片。

一个有趣的现象是,在忍者之中,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摄影怀有一种天然的排斥。

或者真的是像人们所想的那样,在暗处活动的人理应保持应有的神秘吧,总之,一个忍者终其一生,残存下来的影像都会非常稀少。

如果这个忍者性格高傲,少年英才的同时还有点别扭。

那他留下的值得怀念的东西就更少了。

 

天天手上的那张照片,四角微微翻卷,因积年的不善对待而蒙上了一层代表岁月的沙黄色。照片中印着一大一小两个西瓜皮头,如她先前猜想的那般笑容灿烂过头的比着大拇指,另一边,过去的自己却未看镜头,也未比什么剪刀手,而是追着已经走出镜头的某个人,慌慌张张的向前迈着步子。

而她曾百般猜测的那个人,却只留了一片衣角,白衣微微泛黄,印在相片里的黑发也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阴影。

 

女忍者轻轻拂过这代表过去的物件,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的弧度。

事到如今,甚至并不感到如何悲伤,也没有什么太过值得一提的疼痛。

她只是有些出神,脑海里划过好些漫无目的的思绪,恍惚间想着,看来直到方才为止,自己都一直走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之中。

 

这张照片,实际上对于她来说可谓全无用处。

 

她怎么会想不起那个小少爷的模样呢?明明记得那样清晰,以至于只瞧见对方的一小节衣袖,或是几缕黑发,熟悉的感觉便立刻在身体中复苏,那人的音容便擅自闯进回忆,甚至连两人曾无数次并肩的感触,相互交付后背的重量,都以令人惊叹的真实感官涌现出来。

那么,这照片又有什么用处呢?她明明是记得的。她怎么会记不得?

 

多有意思呀。

天天想不起来的,不是曾经的日向宁次,不是曾站在她身边的日向宁次,不是一点一点脱掉稚气的日向宁次。

在她脑中拼不成形的,只不过是那存在于她想象中的、本就无所谓真实的音容、或许尚还有机会拍下更多照片的那个日向宁次罢了。

 

5<<<

那时候的事情,回忆起来,委实颇费了天天一番功夫。

 

印象也谈不上如何深刻,因此回忆也总显得朦朦胧胧。女忍者盯着手上的照片,就这么盘着腿坐在地上,坐在满地过去旧物的中心,皱着五官艰难的回想。

 

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?是刚从忍校毕业时?还是在第一次任务之后?是了,那天烈日当空,晒得人皮肤生疼,偏偏凯老师却领了个收割的任务……后来呢?小李在田里栽了个跟头,好不容易冲洗掉污泥,凯老师这时提议去拍照……

说是木叶一直以来的惯例,算是留作一份纪念。

这人还说,机会难得,他的‘可爱的学生们’可一定要以‘最青春热血的方式’拍这张照片,如此这般一定能胜过他‘命定的宿敌卡卡西’。……

 

当然,看结果就足以得知,这张青春热血的照片最终还是没能以最完整的方式留存下来,对凯和李这对热血师徒无言以对的天天自己先不提,就说那个在画面上之露了一片衣角的少爷,似乎就是对这两人极不耐烦,在拍摄前一刻转身离开了。

这样说来,凯班的几人,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那样要好的。

看看照片中的自己,不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丢下了旁边的那对师徒,自顾自的追走掉的宁次少爷去了嘛。

 

女忍者忽地睁大了双眼。

她眨一眨眼睛,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,放下手中的照片,歪着身子将方才放置在一旁的那套小号战斗服抓了起来。

 

天天突然想起,那时她追在少年身后,因追得太急,脚下一乱摔倒在地。

作为忍者,这可真是丢脸的回忆啊。她想起手肘膝盖火辣辣的痛,明明只是称不上伤口的小擦伤,甚至因为布料的缓冲,虽摔出破洞,膝盖上却只有几道浅浅的血痕。但这伤口却仿佛比在战斗中被敌人捅出一个窟窿还要更痛一些,可见某些事情的确可说是毫无道理可言了。

可之后呢?

这之后,她丧气的揉着手臂想要站起身,却有一只手仿若不经意般伸到自己眼前,抬起头,那少年并不看她,只是淡淡的偏着头,连声音也淡淡的,说:

“真是丢人,喂,快起来吧。”

说着这样的话,他的手却丝毫不动,就这样摊开在她眼前。

 

坐在自己不算大,也不算很小的房间的地板上,女忍者胸腔颤动,闷声笑起来。

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趣事,乐不可支,笑得弯下了身子,眼角微微沁出欢乐的泪水。

天天珍而重之的将手中的旧衣服重新叠好,像它被取出来之前一样,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原本纸箱之中。

她犹带笑容,自言自语:

“你说的对,的确是挺丢人的。”

 

关于为什么自己会收着一条破着洞的裤子这个问题,天天心中已经找到了答案。

 

6<<<

她的故事,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值得说的。

 

最开始时,她只是看着少年的背影,一直努力在追赶。

当然也曾迷茫,当然也有烦闷。

但同时,这追随这追赶逐渐变成了一种让人愉快的东西,她从中得到不断向前的动力,从少年的身后,到他的身边——在她不停歇的追赶途中,两人逐渐并肩同行。

 

然后呢。

她依旧不断向前,从不停歇。

 

她将少年抛在身后。

 

待天天偶尔想起回头去看,来时的路上已空空茫茫,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没有人在了。

 

他不在了。

 

天天自下忍时代起,就觉得自己比较不同。与春野樱不同,与班里的那些女生也不同。

现下想来,哪里最让人痛感到不同呢?或许就应该是她从来没有她们那样的,清楚的传达自己心情的勇气这一点了吧。

 

总以为日子就会这样顺理成章的继续下去。总以为还有时间。

总以为或许有一天,会有机会把自己收起来的那件衣服取出来,带一点害羞的说给他听。

总以为自己送他的那个花瓶,不会在那个时候被返还到自己手上。

 

她当然记起来了。她做的那件蹩脚的陶器,那只瓶颈歪歪扭扭丑丑的花瓶,总放在少年房间的窗台上。那之后少年偶尔也会买花回家,她偶尔会在河岸边摘两朵野菊,笑嘻嘻的看着对方换上清水,将花插入瓶中。

装饰了花朵的花瓶果然还是并不美丽,岸边的野花也无甚品格可言。夕阳却将少年和屋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,仿佛就连那只歪歪扭扭的花瓶,都变得顺眼起来,无可挑剔了。

 

花瓶在四战之后回到自己手中时,花瓶中的花尚未完全枯萎。就好像完成了某一个循环,从自己手里送出的东西,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。

天天心想,或许她的生活也是同样。她的人生或许并非一条直线,而是一个弧线好看的圆,日向宁次站在圆环的某一个点上,她从他的身后出发,在他身后奔跑,然后和他平齐,最后越过他,继续向前。

 

她越走越远,但若生命如同这样一个圆,在这段路程的前方,宁次也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待她抵达。

 

她离他越远,同时也就离他越近。

 

天天在这条路上不停歇的向前奔跑。

 

7<<<

女忍者轻轻舒了一口气,将多年之前的老相片重新收回了纸箱。

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东西了。没有这么一张照片其实也没什么,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这件事已经不再令她挂怀。

 

她拎起一只工艺粗糙的细颈花瓶,对着花瓶有些歪歪扭扭的瓶颈略显懊恼的拧了拧眉,然后将之放在自家的窗台上,夕阳将瓶身烧出一片蜜桔色,这样一看,就变得像是记忆中一样顺眼起来,仿佛无可挑剔了。

天天自顾自的点了点头,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
 

并非说给任何人听的细声碎语伴随着晚风吹过,被打散在木叶充满活气的暮色之中。

 

“明天……去摘些野菊回来吧。”

 

暮色将至。

 

明日总会再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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